棘鸟

【瓶邪】Drama 07

*雷点预警见前文
*迟来的新年祝福，祝大家新年快乐

    吴邪做完最后一组训练，从器械旁起身，边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脸，边向储物柜那边走，打算去拿自己的衣服和手机。他穿着运动的黑背心，肌肉紧绷出流畅的线条，皮肤上脸上都腻着一层薄汗。健身房里人不少，有几个人的眼神就落在他身上，他注意到了，但没去管，张起灵说今天要找他，洗完澡的时间应该正好。

　　手机刚拿在手里，还没点亮就被人拦住了，吴邪下意识的将屏幕扣在自己的胸口，抬头看向来人。那人比吴邪还高出半头，身材结实，贴身的衣服被撑出凹凸的形状。男生看着他笑了一下，吴邪一看就明白那笑里的意思，环起手臂等那人的下文。

　　“你好，我是周航。”男生递给吴邪一瓶水，他看上去比吴邪大不了几岁，头发理的很短，露出干净阳光的眉眼。健身房是公司安排的，条件算是中上，附近有几所大学，来的人不少，基本都是大学生。吴邪也笑了下，拿过了水，说：“你好，有什么事吗？”周航脸有点红，摸了摸自己的头发，眼睛也垂下去不看他，忸怩道：“你晚上有时间吗？想请你吃个饭。”

　　健身房这种地方好像确实容易碰到喜欢男人的，吴邪拧开瓶盖抿了一口，问：“为什么是我？”他有点好奇，对方像是确认他能接受同性，虽然语气委婉，但内容却不遮掩。“从你来这里健身我就注意你了。”周航飞快的瞥他一眼，“看你就觉得你肯定是圈内人，所以想问问你能不能跟我试试。”

　　吴邪还没回答手机就响了，他接起来“喂”了一声，给周航比了个稍等的手势，稍稍背过身子捂住话筒。张起灵问他在哪里，他报了个地址，对方“嗯”了一下就没了下文。说完其实就该挂掉了，但张起灵没挂，吴邪也不敢先摔金主电话，就耐心的听着张起灵的呼吸声。末了对方才问，为什么刚刚没接电话，他顿了顿，解释说自己刚才在健身，手机没在身边。这才反应过来金主大概是闹别扭了，看上去那么严肃的人，没想到心里还有这么一面。

　　他等着张起灵，周航就等着他。后者指了指他的手机，说：“男朋友？”吴邪没肯定也没否定，他总犯不上和一个陌生人出柜，何况他顶多是张起灵饲养的宠物，哪里能往脸上贴金说是男朋友。他往后错开一步，道：“抱歉，今天有约了。”便没等周航反应，径直朝洗浴间去了。

　　每间洗浴室里都有一面等人高的镜子，吴邪开始觉得一直面对着自己的裸体挺变态的，今天却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。在他心里一直觉得做受的那种人都是夹着腿扭着腰走路，最起码也是说话做事都带着股娘气，总之不会是他这样，即使他现在也是做下面的，他仍旧这么认为。难道是被张起灵干的多了，走路都能看出来？他在镜子前走了两步，觉得自己还是以前的样子，又觉得自己不可能再是以前的样子了。

　　出门的时候下了点雨，吴邪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，没找到接他的车。他不好打电话问，就倚在门边低头玩儿手机。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，他吓了一跳，回头看的时候脚下没站稳，一下子崴到了台阶上。周航也没想到会把人吓到，伸手就去拉他，把他扶稳了才松开手，说：“对不起啊，吓到你了。我见你没带伞，想给你送伞来着。”他把手里的折叠伞塞到吴邪手里，接着道：“你下次来放到前台就好了，我会自己拿的。”吴邪想拒绝，周航见他尴尬，就退开两步，笑道：“刚才的事儿你忘掉就好，是我唐突了，以后还能做朋友的吧？”

　　吴邪心里想不能，他倒是觉得周航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人，只是这份尴尬一时难以消化。他正在心里组织语言，那边有辆车忽然长鸣一声，远光灯的灯光穿过蒙蒙雨幕照在他脚边。他咳嗽了两声，将伞塞回周航手里，匆忙道：“谢谢……”然后小跑着冲进雨里。

　　张起灵派司机接过他几次，他想也没想就开了后门坐了上去。发梢上滴着水，他随手将刘海捋在头顶，擦了擦沾着雨水的眼镜，抬头时才看到驾驶位上坐的是张起灵。那人没说话也没看他，只是食指在方向盘上慢慢地敲击着，发出轻微而迟钝的声响。吴邪讪讪地摸了摸鼻子，下了车，换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，坐的比小学生上课还要端正，才小声道：“小哥。”

　　雨刷器来回摆动着，从挡风玻璃上那片扇形的区域正好能看到健身房门口的位置。吴邪不知道张起灵看到了多少，其实看到也无所谓的，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，也不怕张起灵误会。但张起灵这样的态度，还是让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没底。他衣袖都湿着，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，车里没开暖风，他觉得有点冷，就这么坐着，看着雨水蜿蜒的痕迹，寒冷就像是能渗进他的身体。

　　他打了个寒战，意识到自己可能搞砸了。张起灵摸了摸他的手，淡淡道：“后备箱有干净衣服。”他点点头，抽回手想下车，张起灵拽了他一把，将手边的雨伞递给他，说：“别淋雨。”

雨伞塞过来有些强硬，像是意有所指。吴邪知道张起灵大概是以为自己不接电话和周航有关系，想解释又怕成了欲盖弥彰，于是叹了口气作罢。衣服是张起灵的，大约是方便随时运动准备的。吴邪躲在后座上换好衣服，换衣服的过程张起灵一直从后视镜里盯着他，视线实质性的裹在他身上，和那些偷偷看他的人都不一样，张起灵的眼神赤裸又直白，像是每一次和他上床的神情。他红着耳朵坐回张起灵身边，后者的衣服他穿上去松垮，领口露出大片的细白皮肤和细长的锁骨。张起灵揉了揉他的耳垂——他注意到了，就想着要逗弄他。吴邪嘟囔了一句“痒”，又在他伸过来的掌心吻了一下，见张起灵笑了，终于安下心来，露出了点笑容。

　　他直觉张起灵不是来找他上床的，就好比他发烧的那个晚上，张起灵去他家里找他，他也清楚对方并不是想和他做，不然何必用得着亲自上门，但他还是缠着对方要了。就像是国王养的一只黄莺，国王不但希望它能唱好听的歌，还希望它能落在他的手心。但吴邪害怕这样的感情，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动物，他需要保持距离来保护自己。

　　好在他还有演技把控这样的距离。

　　张起灵带他去了一家餐馆，是四九城里有名的杭帮菜，排队的人很多，张起灵带着他进去，直接就被人引到了雅间。吴邪束手束脚的坐着，转着眼前的茶杯不说话。张起灵将菜单推到他面前，道：“你来点吧。”吴邪抬头看他，眉心微微拧起，他不知道张起灵口味，点的不好恐怕又得惹了金主心情。

　　他慢吞吞的翻着，张起灵喝了口茶水，道：“你明天就进组？”他点点头，趁机问了两道菜，张起灵让他随意，点自己喜欢的就好。服务生在旁边候着，见他俩之间气氛诡异也只当做自己什么也没看到。吴邪想的很慢，不好意思让服务员等，便问她要了纸笔，自己一个一个写下来，写完之后又给张起灵看过，才算是点好了单。

　　“字写的不错。”张起灵评价道。吴邪摆摆手，说：“小时候学过一阵，后来就荒废了。”张起灵从口袋里掏出张纸，又将西装胸口别着的钢笔递给他。他拿着纸片看了看，也不知道是谁的名片，材质摸上去很好，就这么被他拿来胡写乱画。钢笔也很漂亮，外壳在灯光下莹莹发亮，是深沉又宁静的蓝，和张起灵倒是挺相称。吴邪握在手里垫了垫，在名片背面写了个自己的名字，想了想，又添上了张起灵的。后者拿过去，又说了一句：“是挺好的。”这下夸得吴邪有点不好意思起来，手掌在裤子上磨蹭着，蹭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张起灵的裤子。

　　自从母亲生病后吴邪就鲜少吃到杭帮菜，尝到熟悉的鲜甜味道时竟然心中泛起一阵酸楚。他将虾仁在口中含化了，筷子在唇边停着，迟迟下不去下一筷。张起灵见了，用勺子分别舀了盛进他的碗里，也不继续招呼他，自己不言不语的吃起了饭。

　　一顿饭倒是吃的有滋有味，两人都没怎么说话，但家乡的味道让吴邪忍不住多吃了点，直吃的胃部胀起才觉得内心不再空荡。张起灵问：“味道怎么样？”吴邪点点头，语气里带着感激，说：“像我妈妈做的。”他的声线有点颤抖，张起灵也沉默了。等服务员拿着结账的单子过来，张起灵对着单子指了几个吴邪筷子动的稍多一些的菜，说：“再打包一份。”吴邪愣了下，不知道戳中了哪根神经，酸意又一阵阵涌上来。他拉了下张起灵的手，道：“不用了……”张起灵反手握了握他湿漉漉的手心，说：“给你妈妈带去。”

　　他竟然是知道的。